Monday, April 16, 2012

Galatea與《盛女愛作戰》

原題:《雕像》


近年在下愛上非英語的歐洲電影,兩年間看了逾百部。當中看過的荷蘭電影不多,不過今日下午我觀嘗了荷蘭史上首部3D電影《Nova Zembla》。這是一部歷史電影,背景乃在下喜歡的文藝復興/宗教改革/大發現年代。電影中的唯一女角,是Victoria's Secret Angel荷蘭名模Doutzen Kroes,簡直美艷不可方物。但促使我寫下此文的,並非美女,而是電影中短短三句對白。

電影中,男主角流落荒島,憶起遠在阿姆斯特丹的Doutzen Kroes。兩人曾在一間地圖房中相聚,Doutzen Kroes跟男主角說:「我是Galatea。」男主角問:「Galatea是誰?」Doutzen Kroeshr 答道:「一個雕像。象牙造的。」然後二人便擁吻起來,電影也再沒重提此事。看到這裡,卻使我聯想起近日香港熱話那個《盛女愛作戰》節目,令其後數分鐘都不能集中精神看戲。我想100個人之中,大概99個也不解Doutzen Kroes所指何事,只是在下自幼酷愛希臘神話,對這故事耳熟能詳。神話中,雕刻家Pygmalion擁有鬼斧神工之技。一天,他造出了一個完美的女性雕像Galatea出來,竟愛上了她。他因此去求愛神阿波羅迪(羅馬神話叫維納斯)將這雕像化為肉身。某日他回家後,擁著雕像深深一吻,完美無瑕的雕像Galatea果真復活為人,之後二人便結婚一起生活了。

愛爾蘭的大文豪蕭伯納,認為這個故事不應就此完結。他想探討一個哲學問題,所以借此為藍本,創作出戲劇《Pygmalion》。蕭伯納覺得,Galatea是雕刻家根據自己心目中的形象造出來的;她的臉孔,眼眸,皮膚,無論何等完美無瑕,都僅為一件作品。就算雕刻家愛上了成為真人的Galatea,他會忘記她曾是一座雕像嗎?《Pygmalion》被無數人演過,其音樂劇版本《My Fair Lady》(窈窕淑女),看倌應更耳熟能詳。故事講述語言學教授為了賭局一手把賣花女Eliza訓練成淑女。贏了賭局後,自己卻愛上了她,但同時又鄙夷她只是一個街頭的賣花女。當中表現出的內心掙扎,就是蕭伯納想探討的潛在矛盾。

《盛女愛作戰》這個節目,有很多問題都被討論過。例如參加者的性格被刻意標籤簡化,故事有劇情編排,一眾牛鬼蛇神導師趁機淘金等。但這都不是我想探討的問題。一部荷蘭電影的幾句對白,令在下想起一個最根本的哲學問題。我姑且信任這是一個真確的reality show,也假設一眾盛女完成訓練後當真脫胎換骨成為我見猶憐的尤物。但當全香港觀眾都有份參與這個塑造Galatea的過程時,他們會如何看待「復活」了的一眾盛女呢?當男士們約會一個在全香港人見證下整形的女子時,他們會否想起她整形前的容貌?他們會否介意身邊的人對其人工臉孔評頭品足?當這些男士初次接觸這位美女,她都以45度的姿態與之交談,每次發短訊都不作最後一人,而短訊的字數也愈來愈少時,他們會否想起這是Santino大師的真傳?男士們愛上的,是化為肉身的Galatea,是成為淑女的Eliza,但當「製作過程」公諸於世,全港童叟皆瞭如指掌時,他們應如何面對?

這是愛爾蘭文豪蕭伯納在100年前問的問題。所謂古已有之,於今仍烈。在下並非文豪,卻剛巧身處愛爾蘭,沾染了點文化氣息,是以提出這個根本矛盾,望君深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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題外話一:原想按照《怒插港女》網誌傳統,把標題改為兩字之《雕像》,但心血來潮,今日想改變一下。

題外話二:Victoria's Secret今年終於在英國開分店。我以往常跟朋友說,不時何時會來香港,令女士衣著品味提升,更現嫵媚。

題外話三:Doutzen Kroes說出Galatea這名字時,我還在想她是否在說這段希臘神話。當她說出「象牙造的」時,我便肯定了。可見人的記憶,是靠keyword,而象牙就是這段神話故事在我腦海中的keyword。

題外話四:蕭伯納寫《Pygmalion》這個劇本,喻意應比表面更深。20世紀初期的英國社會,既是階級社會,又開始步入現代。當牛劍的大學校門為平民敞開,人們能通過教育提升自己的地位,進入政府高層和上流社會時,原本的貴族階級,會如何看待這些自己訓練出來的菁英呢?他們能接受和新晉菁英平起平坐嗎?相信這也是蕭伯納想探討的問題。